此间茶声

所以智者说,得道之路是困难的

【喻黄】沉溺的人与呼救的人

×校园向小甜饼

×竹马竹马

×住了六个礼拜的校没回过家的副作用产物


  这天的天气好得有些过分,从教室的窗子里看出,越过走廊,能看见遥遥一轮明月高悬。


  四周的浮云被映在夜幕之中,浅浅淡淡的浮动着,如若没有教学楼偶尔的遮掩,也算得上美景。


  自习课的教室里只能听见吱呀呀风扇的转动,那若有似无的风偶然吹鼓了前座少年浅蓝的衣角,便卷携着洗衣粉的香气,滚入喻文州鼻腔。


  他放下直尺,轻轻合上学案,抬起头去看挂在教室前方的表。算出大概还有二十多分钟,喻文州的目光便顺着墙壁一点一点落下,下滑,然后停在前座人挺直的后背上。


  少年有一头偏浅色的发,隐隐能看到睫毛微微的颤动。指尖那支中性笔转个不停,时不时掉在桌面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他似乎已经有些困倦了,笔掉在地上也懒得捡,把头靠在手臂上,倾侧的身体便露出了笔记本扉页的姓名——


  黄少天三个字,笔画凌乱得好看。


  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头,喻文州便把写了一行字准备传给他的小纸条团起来,随手丢进了垃圾箱里。


  这是他们高中开学的第二天,或者说,是成为高中生的第二天。


  回宿舍途中黄少天说话都带了点有气无力的味道。他有点夜盲,喻文州一边接他连珠炮弹不过脑子的话茬,一边还要留神把他从黑暗里的路灯柱上拉回来——万一磕个包可不是好玩的。


  到后来渐渐的也沉默了,人总会有累的时候。黄少天扔下外套去水房洗漱,喻文州就替他灌上第二天的热水。


  水流咕嘟咕嘟的一点点灌满瓶子,喻文州忽然就想起小时候和黄少天去游泳池的事——他不会踩水又有点近视,迷迷糊糊一脚踩进了深水区。


  等到他被黄少天和救生员从水里捞出来的时,他趴在岸边大声咳嗽,黄少天就一屁股坐在一旁,抱着他大哭起来,不清不楚的喊着喻文州你可不能死啊那我怎么办之类的、从黄妈看得偶像剧里学来的话。


  喻文州越是着急想安慰他,越是咳得厉害。后来如何倒是不记得了,泛黄的回忆里只剩下那个浅色头发、号啕大哭的小孩的影子,陪他从冬走到夏,一起爬树吃冰棍捉知了。


  喻文州拧上瓶盖,想着他俩认识了也有十五年了。十五年里黄少天住六楼他住七楼,黄少天活蹦乱跳他就在一旁笑眯眯看着,黄少天说话他就在一边听着。


  黄少天永远活力满满,跳脱如风,从不做两件相同的事情。“那也太没意思了。”当他们一起写着那些一摸一样的字帖时,黄少天如是说。


  所以这是喻文州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模样。



  教学楼四四方方,将码得整整齐齐的生活堆成俄罗斯方块。宿舍里室友呼噜声震天响,喻文州在下铺翻得像个煎饼,无论如何也睡不着。


  他在黑暗中拿起枕边的表看了看,叹了口气,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习惯性往他上铺,也就是黄少天的方向看去。幽微的深夜里有一角空调被的轮廓若隐若现,他蹑手蹑脚坐起来替黄少天掩好,少年微凉的指尖触到布料的一瞬间,忽的被一只手攥进掌心。


  均匀的鼾声与呼吸之间,玻璃窗上投进了学校囚笼外的光,也许就来自对面那家小饭馆,入学前他们和父母在那里吃了最后一顿饭。


  黄少天动作敏捷的从上铺翻了下来,就这么攥着喻文州的手,攥得紧紧的,钻进喻文州的被窝。


  大概因为没盖好被子的缘故,整个人都凉丝丝的,微凉的皮肤下还滚动在活生生的、带着体温的血液。


  宿舍床并不大,一个人挤在这头一个人挤在那头,蜷缩在一起,像夏末两个孩子在捉迷藏的倒数中刚刚找到藏身之处。喻文州下意识的、甚至可以说是自然而然的包住他——于是那体温变成粘糊糊的汗,奇怪的是两个人都不觉难受,一动不想动。


  没有骤然心如擂鼓,没有干柴烈火。黄少天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,毛茸茸的发丝就抵在他下颌上,好像本来就该这样。


  十几年前两个小孩在摇篮里相拥入梦,十几年后两个少年觉得他们的人生轨迹也当如此。


  人们总喜欢把十年作为一个轮回。十年可以淡化许多东西,把从没说出口的话冲成白开水,温吞的滑进喉咙,暖了彼此空虚的胃。


  喻文州用下巴拱了拱黄少天的发顶,他回之以颈边轻飘飘的挠痒。喻文州倒是不怕痒,任他温热起来的指尖在四周撩动,细细密密,像是情愫。


  明确心意之前出了点意外——黄少天和他打闹着扑进沙发,当抽枝发芽的少年从他身上爬起来时,喻文州发现自己被这么一点小小的火星点燃了。


  黄少天躲躲闪闪的说自己要回家,老妈叫他吃饭了。而喻文州也立即将自己缩进卫生间,听着黄少天咣咣咣上楼的脚步声,突然难以自持的激动。


  原来是这样,一直是这样。就好像他看见黄少天遮遮掩掩的青涩,生命里一切不自觉都有了意义。


 


  “我不高兴。”


  黄少天如此说道。他是用气音说的,微弱的气息扑打在皮肤上,带来微妙的悸动。


  我知道。喻文州想。


  我知道你不高兴,因为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你最不喜欢了,这让你觉得没劲透了,而你对这样一眼望到底的生活,第一次发现自己拼尽全力也改变不了。


  没人理会你的痛苦,所有大人都在说只有寂寞才能出成绩,可在寂寞里还会产生那些无聊的人。你那么跳脱、那么有趣,凭什么把你锁起来?


  但是他没有说。


  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,将少年狠狠按在怀里,几乎要把他融入自己骨子里。


  他在呢,他一直在呢。他想陪着他,直到最后一刻。


  “睡吧,少天。”


  他轻轻的说。他伸出手来抚平少天额前翘起的头发,想了下,终于还是在那白皙光滑的额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。


  “晚安。”喻文州说。


 

  他知道有些话不说出来黄少天也会懂。就好像晚自习那张揉烂了的字条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“在一起吧”。


  他们本也就是溺水的人与呼救的人,从前是黄少天在溺水的他身边号啕大哭,现在是他在黄少天溺水时抓住了他的手。如果喊不出救命,倒不如一起下沉。


评论(1)

热度(56)